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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昙婆罗树被毁,花叶无处可依,只能将神魂寄托于如今身躯。释天与释英共同立于开花的树下,想起曾经三相依存的日子,轻声叹道:“优昙婆罗三相之身,树观当下,花观过去,叶观未来,我所预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是你用了时光回溯之术吧。”
释英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优昙婆罗叶,未曾否认,只问:“现在你看见的未来又是什么样子?”
醒来后的牧海灯比从前多了沧桑气息,如今师无衣归隐,由他继承射天峰之位,曾经的公门红衣亦被剑修青衣取代,不论有多少血染的过去终是回到了最初的朗朗青天。
然而,当优昙婆罗叶以法相观向人世,所看见的未来依然是纷争与战斗,人就是如此,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用不了几代人就会将此时流的血忘记,再次选择为利而战。释天不知道怎么去救这样的人,只能对释英如实道:“人间不会停止战火,安稳千年之后,修士与妖族再掀战事,朝廷与修士亦要产生矛盾,最后还会有新的魔诞生。”
若是千年的释英,听到这样的未来大概会很失望,可现在的他已经懂了,世上没有一劳永逸的好事,正与邪的斗争不会结束,永远不要指望靠一个人就能终结罪恶。所以,他仍是自信地对释天宣言:“你且看着,那时的世界定与你的预言截然不同。”
人没有逆天改命的力量,但优昙婆罗有,释天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疑惑道:“你还要留在人间?”
他们本不是属于凡间的草木,救世成功就该返回佛境,然而,释英已经不想回去了,他指着大街小巷都见笑颜的古城,对自己同类认真道:
“释天,过去我们不懂人,所以只能赐予人力量,让他们自救。可是,如今你我都已重生,都不再是昔日被供奉于佛境的优昙婆罗,我们就活在凡间,也是人世的一部分,与其如过去那般期待别人完成救世之举,不如自己成为改变命运的那个圣者。”
这是释天从未去考虑过的问题,他知道自己不懂人,没办法满足人的愿望,千万年来已习惯寻找救世圣人,却没想过自己去救世。如今想来,释英可回过去,而他能见未来,二人合力完全可以在魔尚未成形时就避免悲剧发生,既是如此,为什么不试试呢?
释英的提议让释天心动了,他轻轻抚摸自己的明灯剑,今世过往一幕幕自眼前滑过,最后握紧剑身,只对青囊长老释然一笑,“你说的没错,我早已不是优昙婆罗叶,牧海灯是东灵剑阁明灯长老,自然该与天下邪修斗争。”
这样的回复正是释英想要的,他不再提及过去,只以当世身份道:“胜邪长老隐居之所已打理完毕,走吧,去寻我们的掌门,听说他又在闹事了。”
世界恢复平静,剑修自然又开始了他们到处找架打的刺激生活,顾余生作为猴山中最泼的那只猴王,少不得要惹怒其它门派。奈何他已经是掌门了,修士们想抱怨也找不到更高的上司,最后他们发现顾余生还有个师父,而且还颇听师父的话,从此穿林峰便成了大家投诉东灵剑阁掌门的好去处。
这些状况牧海灯自然是知道的,他知道优昙婆罗花一睡就是三千年,本是最喜静的佛花,不由问道:“你真的要养男人吗?他们可是麻烦的生物。”
经过迟素一事,优昙婆罗叶对人也有了些阴影,总觉把这种生物养在身边非常危险,释英见状却是轻声一笑,只道:“我觉得还挺可爱的,不信你把苍陌找出来养着试试?”
苍陌三魂七魄皆碎,普天之下也只有一眼万年的优昙婆罗叶能够把他拼回来,牧海灯原还没去想此事,经释英这一提醒倒是想起了今世过往,百般滋味瞬间涌上心头,本该窥破人世的佛门之叶到底不是完全无心,最后只喃喃道:“是啊,这辈子他差点把我给玩死了,这样恶劣的年轻人,是该抓回来好生教育一番。”
自此,优昙婆罗花成功诱惑自己的叶子一起离家出走,虽然佛大概会因此头疼一段时间,他以后也难免要烦恼自己现在的叶片和过去的叶子到底哪个更好看这样严重的问题,此时的释英却是心情极好地与牧海灯相视一笑,共同御剑向顾余生所在而去。
制造净世圣徒是逆天之术,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然而剑神之心只有一颗,毁了就没了。牧白衣当年为防制造十三圣徒出现错漏,便将顾余生的心脏保留了下来。如此即便剑神之心破碎,他也能用顾余生的心转移其真气,再寻找下一世的风奕。这本是牧白衣的谨慎之举,后来遗书中也只提出可以换心移除净世之毒,未想顾余生竟借此阴了迟素一把,让这颗心成了毁灭魔灵的关键。
最后一战,顾余生趁迟素虚弱将其神魂封印于剑神之心,当释英换心成功,此魔便与净世之毒一起摘出了体外,顾余生再无性命之忧。只不过,他成为十三圣徒时年纪尚小,心脏也不如修士强健,释英虽以佛光将它强行转化成了七窍玲珑心,移植后仍需以极品灵丹日夜调理,让其早日适应剑神身躯。
释英前往越京超度魔灵,顾余生没了仙草相伴就闲不住,今日便带着两位长老来到了道印门。
初雪剑战后便被供奉于东灵剑阁,过去锋芒无人能挡的剑神如今就坐在一方轮椅上,青白衣袍趁得其面色越发苍白,而他只是垂首抚摸着自己的拾花剑,触及那仙草纹路,眸中便是无尽的思念,让人只觉孤单落寞。
易相道人本是怒气冲冲前来质问,见到这样的场景气势也不由消了几分,最后还是勉强平静道:“顾掌门,你们剑修打断了我们弟子采云的腿,这件事你该给我个解释吧。”
暴脾气的易相道人如此说话简直堪称温柔了,然而,一听见他声音,原本思念仙草的顾余生剑眉一横,眼光顿时凌厉了起来,只用强硬的语气回道:“采云仗着道印门声势为自己侄子强抢修士学府入学资格,更是威胁考官泄题,也是妙笔长老仁心才只打断了他一条腿,若是落在我手里,另一条也别想保住。”
易相道人本是想着顾余生为除魔变成了这副样子,自己该让着他,结果这剑修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开口就是训斥,他也来了脾气,考虑到此事是他们理亏,只是分辩道:“你就不能把他送回道印门吗?我自会惩戒弟子!”
就在易相道人告诉自己不可以欺负残障人士的时候,顾余生却是毫不费力地站了起来,精神奕奕的模样哪见方才凄凉,反倒把轮椅直接推到了易相道人面前,只佯装温和道:“越过易相道人处罚贵派弟子的确是我们冲动了,所以,我作为东灵剑阁掌门,亲自打造了这副轮椅前来赔礼。”
此举自是惊得易相道人直接失语,随顾余生一路而来的云倒仙却是对元如怀疑地问:“这轮椅真是掌门亲手所造?我怎么不知道?”
想知道剑修的八卦,问妙笔长老就对了,元如本是在看戏,一听这话便小声戳破了自己掌门的阴谋,“怎么可能?那是掌门从山下当铺一两银子买回来装病骗青囊长老的,他还在脸上擦了粉,装得特别逼真。”
云倒仙就说昨天掌门还生龙活虎地揍趴下一群修士,今天怎么突然就病恹恹的了,果然又是装的,可她还是不理解这种幼稚行为,只问:“掌门为什么隔三差五就装病?”
生病就有医修喂药,喂着喂着就能发展成另一种吃法,这真正的理由元如还是不好给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解释,只含糊着回:“谁知道呢,许是喜欢吃药吧。”
他们的精神世界云倒仙果然无法理解,最后也只能满目疑惑地嫌弃道:“我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奇怪的爱好。”
师父远在越京,顾掌门在沧浪峰抱着枕头睡了半月有余,灭了三伙盗匪,打断了数名作恶修士大腿,终是等到了除魔成功的这日,一肚子坏水便涌了出来。他一大早就买了轮椅擦了粉,准备让释英看看自己这个形容枯瘦的可怜徒弟,晚上便可趁势提出一些师父平日不肯的要求……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道印门居然要他上门解释,顾余生又怎能给坏自己好事的易相道人什么好脸色瞧?
顾余生一想到说不定此时师父已经回了东灵剑阁,而他居然不在,心情更是恶劣,见易相道人还是震惊神情,又微笑道:“这轮椅用料贵得很,东灵剑阁可负担不起第二次,我相信,易相道人一定能约束好自己弟子,不让我再破费送一次棺材。”
此话中的威胁之意很明显,易相道人自是懂的。他听说顾余生三天两头就旧患复发,青囊长老几乎是夜夜留宿沧浪峰为他治疗,落霞派也时常派人叮嘱他绝不可以刺激顾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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