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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色已黑,华灯初上,季和堂与叶榕相熟的伙计正用长杆把点亮的灯笼挂在门头,听到身后呼唤见到背着竹篓的叶榕,赶忙放下手中活计,拍了拍沾在手上的灰土上前要接下道长肩上的竹篓。
“不用,我背着就好。”
也不疑有他,赶前几步摘下上到一半的门板让开正面,伙计回身对着叶榕笑道:“道长这回在山上待得时日可够久了,我家李老汉都念叨您好一阵了。”
“这些天雪化路滑。”随口应了一句,叶榕进门卸下肩上背篓,看着伙计接过来抱在怀中踉跄几下却不敢放,赶忙又伸手帮着拎起来搁在地上。
左右看了看,发觉店铺中空落落的,叶榕讶然问道:“怎么没见李老?”
伙计正要应声,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车声响,赶忙笑道:“这不回来了,道长稍等。”
片刻功夫,得了伙计通知的李十一拄着拐杖进来,背后跟进来的伙计除了背着药匣子,还抱着个用竹筐盖住的花盆。
叶榕起身相迎,两人寒暄几句后,李十一才去洗净了身上灰尘,老人过午不食,坐下后泡了壶茶水,又摆了几样适口的小点心,在烛光下对叶榕笑道:“多日不见道长,再见时道长瞧着越发仙风道骨了,看来还是山上养人,若是道长舍得,老朽也想脱了这红尘琐事将养些时日了。”
叶榕心说老头你是在想萝卜吃,再加上这些天他对“仙风道骨”四个字有点过敏,摇了摇头指着旁边的箩筐说道:“还不是等药草成熟,这次我带了些血骨参和地根草的块茎下来,血骨参就不提了,地根草还得早些处理比较好。”
连忙答应了一声,李十一与叶榕也是相熟,没坐着拿乔,让伙计又点了個烛台,蹲在当地掀开苫盖在竹篓上的粗布就仔细检查起来。
不多时功夫他已把药草如何处理分配好,自有伙计下去带着人折腾,自己则又坐回桌前,对着不急不忙喝着茶水的叶榕笑道:“道长所在的果然是一片天生福地,侍弄药草的手段也是让我这等凡人羡慕的紧,地根草这半年下来,长成的灵根就抵得上谷中十年老草……”
听着李十一絮絮叨叨的夸奖,叶榕突然眉头一皱,放下茶杯问道:“李老,刚才你说血骨参怎么来着?”
李十一缓了片刻才续起给叶榕打断的思路,脸上浮起“幸福”的苦笑来:“不瞒道长,这等长出人形的血骨参,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一次,还是门中长辈与相熟的人去探索苍山上古秘境时,在外围一片药田遗迹中找到的。”
“苍山上古秘境。”这词是第一次出现在叶榕耳中,一直生活在底层的小道士记忆中自然也不会有,他暗暗记下这名字,也没追问,只是听李十一描述了一番其中凶险,以及探索队伍十去六七的惨状。
感慨了一番见识,见叶榕不接自己的茬,李十一也不好硬把话题朝着苍山秘境上带,只是摇头叹道:“这等血骨参在我看来已有化妖的潜质,若是碰上机缘……”
见李十一话题越扯越远,叶榕心中一动,想到那棵妖草,突然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你说我截了它们道了?”
拈须动作顿时停滞,李十一自知失言,僵了片刻才放下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水看向叶榕讪笑着回道:“道长话说的太重了,虽然老朽不入道徒,但天生劫数这种事还是略知一二的。”
叶榕没搭腔,只是端起茶杯又喝了口,看着李十一额头上不知何时冒起的一片牛毛细汗。
虽然心里不知抽了自己多少个嘴巴子,但李十一表面上却是不急不忙地放下茶杯:“天生寿数有限,要想破这限制便是与天争命逆天而行,所以三灾六难自是不提,劫数也是时时都有。”
“劫有八百种,内外二分,……成道之路哪有坦途,小老儿也是怕了这遍山荆棘,自问没那个向道的心性,所以才得过且过罢了。”
拿着自己开了个玩笑,李十一才把话题兜了回来:“这些血骨参,既享了道长给它们的便利,一路无灾无难成长到如此境地,想要化妖自然也得经此一劫。”
偷眼瞧着叶榕面色无悲无喜,捏不住他脉搏的李十一也只能硬着头皮续道:“若是血骨参长在山间,这等灵草自然会引来妖物护持,但又有几个能成了草木精怪?还不是刚有了气候就被急不可耐的护持妖物吃下当了大补之药?”
生怕叶榕阴测测来一句‘那我就是护持妖物了?’,李十一没给他插言的机会,苦笑着说了实话:“其实不怕道长笑话,凡品血骨参已是有价无市千金难换,这等即将化妖的绝品,若是能碰上需要之人,怕是倾家荡产都愿意尝上一口,但……”
见自己目的达到,叶榕也不想压得以后没了交情,端起茶杯问道:“你是说市场饱和了?”
沉默片刻咀嚼了一下这句话其中意思,李十一方才点了点头,这次他不敢耍心眼了,老老实实答道:“若是凡品,小老儿还能想办法出了,但这等绝品放在一些小家小户中,已是能秘不示人的传家宝物……”
苦笑一声,李十一摇头叹道:“若是让小老儿出个价收了……”
“……少了过不了我良心,多了我又出不起。”
看着满面难色的李十一沉默片刻,叶榕忽然笑了,若是季和堂和背后医仙谷中人,都是小老头这模样,他倒挺想与之交流的。
若是前些时日,他说不定丢下东西就走了,爱卖多少卖多少,当萝卜啃了回家供着那是李十一的事,这些药草在离开田里的那一刻,对他来说就已经算是完成使命了。
但此时……叶榕有了新的想法。
“确实,让你硬收了也有点欺负人了。”叶榕没说他田里还种着呢,以后血骨参怕是会成为自己的拳头产品,要来笔墨写下当初猴哥给他搞来的那张丹方中有关血骨参的方子:“我偶得了一丹方,还请李老品鉴一二。”
谦虚了几句,李十一才接过那张墨迹未干的纸笺,放到蜡烛下琢磨了一会,也没提这还涉及到祭祀仪式的方子奇怪之处,只是就事论事道:“这方子倒像是药王殿的手笔,也只有他们,喜欢在炼丹时把巫蛊手段化入其中。”
拿起毛笔勾掉了几味药材,更是把仪式一笔涂了,李十一续道:“虽然老朽丹道了解不多,但药性生克道理还是懂得,这几味药加入其中只会增加成丹风险和丹中杂质,去掉反而会减低炼制难度。”
把那修改过的丹方也记下,叶榕点点头,准备得了丹炉回头两种都试试,毕竟山中野路子炼丹师可能会另辟蹊径,但论起扎实来,终归比不过李十一这种有着长久传承的科班人士。
拿起茶壶,先给口中连道不敢的李十一把茶杯蓄满,叶榕边给自己倒茶边问道:“那李老,我有一想法,不知可行否。”
“道长请说。”李十一一副买卖不成仁义在的模样。
“那小子就孟浪了。”放下茶壶,叶榕看向李十一郑重问道:“既然参价值太高不好卖,那炼制成丹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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