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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第1页）

说起虎头山一带的情形，播阳职校的几个年轻老师可是相当熟悉：小金河，七级电站，天堂湖，电视塔，莲塘水库，以及后来兴建的抽水蓄能电站，没有哪一处不曾亲身登临，有的地方甚至去了三、四次！播阳县地处珠三角的边缘，往县城北面去，就有一些干硬的泥路，在山间曲曲折折，起起伏伏，好奇心强的人会被这些没有尽头的路所吸引，不知不觉就越走越远。

任兴辉就是其中的一位。

回想多年来在播阳的生活，他觉得最值得玩味的便是沿着山路往山里闯荡。他喜欢闲逛，只要是有路通向的地方，他都会找时间去看一看。当然，去虎头山这种高山深岭，得一伙人去，至少要有个伴。而第一次向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是他的同学庞守中。

世界上的很多事情真的是因缘巧合。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性格情趣不同的人一般是很少交往的，可是毕业找工作时，相互之间看不太顺眼的人却走到了一起。随着日积月累，这个你不喜欢的人却深深地印进了你的人生之中。

当然，追求新奇，浪漫，是人的共同本性。庞守中也是个喜好大自然的人，他刚到播阳就买了一张当地的地图，而他也了解到播阳县镇最偏远的村庄就是一个叫寨头的山村，在虎头山的山腰上。

“我们从上塘路出发，有一条路一直通向山里。”庞守中手里拿着地图，对任兴辉说。

这一年是公元2000年，是他们从大学走到社会的第四个年头。

到了国庆节假期，两个人骑上自行车出发了。当然，他们事先要检查一下车子的状况，尤其是车胎和刹车。

两个人的车子差别很大，一个是女装车，安装了时兴的侧刹，刹车线就像兔子耳朵似的竖立在车头。

“单车还是传统的好，又结实又稳固。”

庞守中推着他那部粗大的车子，显得十分淡定。

对他的话，任兴辉不以为然。

那时，从县城通往乡下的路大多是沙子路，扬起的尘土把两旁的竹木、草丛沾染得灰白灰白。路上少见有人、车来往。在房屋较多的地方，才见有人在石板上、树底下坐坐，走走。这是未开化的山村，挨挨挤挤的泥砖房已经很陈旧了，但它跟弯曲和缓的乡村公路显得十分和谐，让人感到一种心灵恬静的淳朴和积淀。有的房子孤零零的，让人以为那是野外看管田地的临时居舍，顺着不起眼的小路走去，才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村庄。这到底是乡村还是野外？初来乍到的人一时难以判断。但在荒山野处蓦地出现人家，却着实让人惊喜不已。

过了一个叫田牌的地方，沙子的路面不见了，黄色的土路随着山形上上下下，弯弯折折，走完了山脚又上陡坡。这路显然是刚刚拓宽了的，大卡车压出的印痕十分坚实，有的路段被雨水冲刷得一塌糊涂。

同学俩推着车子上了山脊，在一个土台上停了下来。

这是绝佳的视角，既可以看清来时的路，也可以审视刚刚出现的另一面山的情形。

“下面有一个湖。”任兴辉指着右下方一片幽蓝幽蓝的水面说。

他们居高临下望见的其实是一条狭长的沟谷，覆盖着密密实实的杂树林，在树丛中有一片水面露了出来。

他们没有深究山底下是什么情形，走下去是多么麻烦的事。他们的目的是沿着大路的方向去。

接着的一段路非常有趣，路面光滑而起伏，坡度不太大，一上一下仿佛冲浪似的。这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刻。紧接着就是一条长下坡到达谷底，这里就见路边上一条灰黑的水渠往溪涧上流的地方去了。他们跟着溪涧边上的石头路到达一个电站，过了小桥，泥土的山路变得陡峻起来，好不容易翻上山头，然后是大水塘边上一圈平坦的泥沙路面，再往里不远，小溪边上的村庄呈现眼前。

村子不大，大约有二三十户人家，新盖的铁皮顶屋子是卫生站，有三两个人在那里站着。

同学俩就在村口的水泥坎上了望，村后面似乎有一个工地。从村边小路绕上去一看，真的，那里正在打地道呢！

这里或许就是地图上标志的叫寨头的地方吧。

回去的路就变得有点儿急匆匆的了，因为夕阳已经挂上山头，秋冬时节天黑得快。下坡的路要紧紧地扯住车子，打好刹车，弄不好就连人带车滚下山去。任兴辉的后轮刹车已经不灵了，一到陡坡就赶快从车上跳下来。庞守中则从容得多。大约五点多的时候，他们回到了第一个陡坡的山脊上，只要翻下这个山，后面的路就好办了。两个人稍作歇息，又继续紧着脚步，拉着车子，小心地向下挪动。到了山脚，他们心情轻松了很多。此时，太阳把最后几缕金灿灿的光芒洒在稀疏的灌木和枯黄的草丛上，那起伏又转弯的路面显得安然而有韵味。

“老庞，我从这里骑下去，看能不能冲到对面。”

他的意思是要做一个俯冲然后转弯再爬升的动作。

“你小心点啊！”

这是一段小下坡，他们这一头地势较高，往下是一个小坎，右拐，再左转向上。这样的路有点惊险，爱冒险的人免不了要挑战挑战。

任兴辉搭好架势，心神一定，便冲了下去。但是他没有料到，这一段斜坡覆盖着一层松软的尘土，随着烟尘溅起，车轮打滑，他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整个人从车头上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庞守中跟了下来，脸上笑着。

“好险，车把儿差点插到下身了。”任兴辉身上脏兮兮的，他感到右脚膝盖疼痛，卷起裤子一看，膝盖到小腿之间的皮擦破了，血和泥土粘在一起，黑糊糊的。

两个人继续往回走。任兴辉的刹车彻底坏了，遇到下坡他就用双脚擦地，好在路不再难走了。

在依稀的暮色中，他们一前一后向县城方向赶着。此时，两个人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庞守中是越踩越有劲，一路领先，妻子应该已经准备好饭菜等着他了。而任兴辉的心里就像那晦暗的天色一样充满了伤感和失落，感情的迷失困扰着他——心爱的人啊，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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