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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欧石竹街上的三层独立单元,是金主钱伯斯的家。和周遭其他几栋沉默住户同样隐僻、静谧。灰色的砖石在薄日光照下显得熠熠生辉,显然是新近才刷上的彩色混层涂料,这种油漆在世纪末特别风靡,一直流行到千禧年后的第十年,终因容易沾灰清洁不便才逐渐淡出视野。嵌着竖框的的窗子正对着底下草坪和提琴状泳池,时光的流逝丝毫不损老宅的庄重与典雅,再加上这家人擅于将时鲜玩意添作装饰,使它成了整片街区的明珠。
老戴陪着帕科抽完烟,这才耸耸肩推门而入,庭下只站着魂镰,仍迟迟没有进来。我不觉生疑,返身出去来到他边上,陪着一起仰头观望。就这么盲目地瞥了会儿,矮男人将手一背,径自往屋后走去,我只得快步跟上,问他究竟在找什么。
“不必上楼看屋主情形,站在院里就能感受到不简单,简直是黑云盖顶妖气冲天。”
“那你的意思是,凡是进屋的都会中招?所以担心会涉险,故而迟迟不愿进去?”闻听此话,我浑身发了个颤,打算去将krys拖出来,问:“既然你已瞧出门道,怎么光看不说?”
“不必忙,我可没这么说过。”他一把拧住我腕子,又给自己点起支烟,蹙紧眉头道:“我一会儿当然会进去,只是觉得这股妖气来得十分不寻常,故而想四下走走罢了。”
草坪到了大宅侧角前被断开,延伸出去的是个后院,栽着些松柏,几只松鼠见到人后飞快地爬往树梢,瞬间没了踪影。尤比西奥在墙根处移开垃圾桶,又搬开摆放工具的木箱,见墙板虽老旧但严丝合缝,外观没有任何破损,便将手一挥,说这头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又转身回到屋前,尽管它依旧是起先的格局,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但被身边这家伙那种表情所影响,似乎也感觉日头猛得黑了下来。魂镰不由觉得好笑,说倘若吕库古小姐在边上的话,没准能看出些门道来,而我就是个二逼青年,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以下篇章里,钱伯斯简称老钱,钱伯斯太太简称钱太,儿子杰里米则称作阿杰)
来到屋内,见钱太又在厨房里忙活,也许是见我们未吃早饭,又被她的手艺所震撼,进门后忍不住就想捞一挂尝尝,始终觉得备得少了。当然还有种可能,那就是老钱家许久没有客人造访,一下子跑来许多人让气氛变得热闹起来,不免连带着令她精神略有提振。
其实我很想问她做那么多将来要如何处置,但怕开口会扫了别人的兴。阿杰说他老妈过去最爱在家搞party,喜欢人多拥挤的热闹,三个月来今天是人最多的一天,由她忙活吧,那样她也开心。说罢,便开始带着我们上楼。侦探因听说老钱讨厌嘈杂,便让范胖等人先停在底楼,邀我和尤比西奥先过遍眼,随后继续换人上去,尽量保持绝对安静。
正对着楼梯的是一幅拙劣的抽象画,黑漆麻乌不知涂的什么,是病人半年前的作品。与它对角的就是老钱书房。据说原本他是睡在三楼卧室的,但几周前下来翻书解闷,就让儿子给他在屋内置下床,从此往后就住里头不愿走了。现在是早晨八点半,他可能还没醒。
我按老戴指示拿数码相机沿途拍照,很快来到那扇门前,本以为室内必然如寻常恐怖片般漆黑一片,预备用闪光灯,结果门板轻移,室内却亮堂得很。屋主的小床就搁在面南窗台底下,百叶窗拉得高高,阳光直透进来,照亮了小屋每一寸角落。
在这张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形,面容枯槁,肤色惨白带灰,几乎见不到肌肉,曾经因肥胖而照成的多余松弛皮肤像毯子般下垂着,活像是吹气人偶里塞着骨架。虽没有钱太形容得那么可怕,但仍有些触目惊心。此人已是病入膏肓,体质十分孱弱了。
不过,他并没像小杰猜测的仍在熟睡,人早就醒了,当闻听楼道上有人窃窃私语,不由睁开眼瞪着我们,显得极不耐烦。魂镰见他面露怒色,知其即将呼之欲出,便微微点头致意,急忙合上门,推着众人回到了底下客厅。随后,剩余几人分批上去,大致全看过一遍后,开始这顿丰盛早点,向母子俩咨询起老钱的生活习惯和具体症状。
“老钱原本体重达380磅,在不到四个月时间里,仅剩现在的85磅,不论我们还是亲戚,都心急如焚。带他上了许多次医院,甚至留院观察,诊断下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次数一多他就厌腻了,再也不愿出门,随着天长日久,人越来越虚弱,大致经过就是这样。”钱太愁眉苦脸地望着炼乳罐发呆,让我们别拘束,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那老钱具体的异常行为是什么?”范胖打开手提电脑,准备打字记录,问。
“其实病发后,他与惯常没有任何区别,依旧是该睡睡,该吃吃,起居排泄一切正常。真要说有何不同,那就是他时常会发怪梦。”小杰拿手比拟,向krys绘声绘色描述起来,道:“他总梦见自己嘴里很腥臭,然后半夜会起来刷牙,刷着刷着满口牙就顺着血水全掉了。”
“等等,这是他的梦境,还是实际真会梦游起身去盥洗室?”矮男人伸手打断,问。
“两者都是,发梦时人会下来,目光呆滞地走去刷牙,而实际他并没抓着牙刷,只是手在摆动,一口牙也全都好好的,没有掉落过半颗。”男孩一愣,挠了挠头,道:“至于腥臭那是肯定的,躺在床上那么久,又不运动也没胃口,嘴里气味肯定不会好闻。”
“如果只是以这些来做初步判断,似乎是中了一种叫牙轮咒的切罗基妖法。”侦探沉思片刻,自言自语道:“两者相似度很高,牙轮咒也叫碎骨术,相传中招之人时常发噩梦,会见到自己皮肉溃烂露出骨头,原理是一样的。但我记得你们适才提过,他是无神论者。”
“对,老钱在这点上十分坚定,素来对鬼魅不屑一顾,既不去教堂也不关注灵异频道。刚才我听他在楼上又开骂了,还是请你们见谅,他其实是不愿被人围观,我们请观神之人上门,与他的信念相抵触,他是在埋怨我,而并非针对你们。”钱太朝二楼瞥了一眼,道。
“这就与切诺基妖法无关了,你别多想,我只是在做排除法。我本人原本是高级警督,这是我过去的证件。”侦探耸耸肩笑道,表示无妨,打开包提上名片向俩人自我介绍一番,然后扶着魂镰的肩头,说:“这位才是专擅此道的高人,来自突尼西亚的驱魔师,比起咱们本土那种疯疯癫癫的教士神棍强多了。老实我原先也对神鬼之事很不屑,但见过他实力后,才觉出深不可测。你俩现在随便在心里想件什么事,他只要扫过一眼,必能知晓。”
“为何你那么肯定与切诺基妖法无关?”krys眨巴着丽眼,好奇地问。
“因为前提你得深信不疑,必须是狂信者,哪怕严刑拷打意志也不会转移的那号人,而很显然,老钱不是,这个基础不存在,自然就是结论。”老戴轻蔑地笑道,又抓起一块点心。
“你,傍晚时分要去附近某个报摊,拿前天跟肉铺定下的牛里脊。”尤比西奥用手指了指钱太,然后点起支烟,吞云吐雾了一会儿,又扫了小杰几眼,说:“而你到了下午需要撒个谎,然后会和某个c字母打头的女孩出门去看电影。”
母子俩彼此面面相觑,不知面前这个阴鸷男人是如何办到的,感到十分震惊又有些尴尬,并说这就是现在肚子里在嘀咕的杂事。魂镰让他们不必在意,那只是普通读心,需要入定凝神,仔细倾听就能获悉,十分费精力。通常他不爱对普通人来这手,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如何?是不是比起咱们本土派那些土炮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我起初也很看低这个老小子,但随着共事加深接触,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侦探喜不自矜,咧着嘴开怀起来。
接下来,他们就着眼前收集到的讯息,列出一大堆的可能因素。起先,魂镰逗留在外徘徊不进屋,是怀疑会不会是某种成精的动物,例如浣熊、果子狸、蛇、兔等巢居在宅子下造成的。这种现象是有先例的,曾在北非有一个宠物诊所,店里人员因事锁了店门连夜出走,造成屋内十余只猫断水断粮,这些平时温和的小动物为了生存下去,将剩余物资吃尽后开始彼此杀戮,五十天后当被人发现时,屋内只余下一只活猫,满地都是骨骸和断毛碎皮,其情其景惨不忍睹。此后这间屋被人翻修重新开了其他店,但只要住在里头就会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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