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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贻香此时已看清这青衣少女的摸样,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她自己虽然也是女儿之身,此时竟也隐隐有种惊艳的感觉,却又无法形容得出来。若要勉强用花来作比喻,那这青衣少女便是三分寒梅的香艳、三分蕙兰的清雅、三分秋菊的淡逸以及一分蔷薇的荆刺,相互间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听得对方发问,谢贻香连忙回过神来,回答说道:“名动天下倒不敢当,小女子便是谢贻香,现就职于刑捕房。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她不知这青衣少女问及先竞月究竟是何意,当下虚晃一招,补充说道:“我师兄便先竞月,他此刻就在不远处,未知姑娘有何见教”
不料那青衣少女并不作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转头望向那马脸男子,露出一丝冷笑,说道:“既然刑捕房的谢三小姐也在这里,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那男子只是哼了一声,全副心思都小心翼翼地防备着青衣少女身上的每一处动静,竟不敢分心答话。
谢贻香见两人这副神色,不禁微感好奇,插嘴问道:“不知两位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莫非一定要在这天子脚下以性命相搏?”
青衣少女冷笑道:“这人名叫吴盛西,虽然出身名门,实则却是个采花淫贼,接连在这江南一带犯下数十起恶行,我今日便要替他侵害过的这些女子讨个说法,替天行道。”
听青衣女子这么一说,谢贻香隐约有了些印象,刑捕房确实接到过这么一件案子,却并未细查过。因为此案说来倒也奇怪,虽有不少女子被人用惨不忍睹的手段强行玷污,但这些女子并非良家妇女,而是清一色的青楼女子。
在世人眼中,青楼女子被淫贼侵犯,似乎算不得什么犯罪,甚至有人将这个案子称只为“强卖强买”,再加上此案又无相关线索,刑捕房每天负责翻查全天下所有的案件,哪有心思理会这等小案?于是便将此案纳入了盗窃一类,不再多加过问。此时听这青衣少女所说,难道眼前这个叫做吴盛西的男子,便是那个口味独特的淫贼?只听那青衣少女又说道:“方才我亲眼见他在飞霜阁下手,当场将其撞破,这才一路追赶到此。”
谢贻香自然听说过飞霜阁的名头,那是京城有名的风月场所,自己的父亲就常混迹于其间。当下她微一思索,缓缓问道:“姑娘可是弄错了?此人练的是金钟罩,看形貌已有八九成火候,几近于刀枪不入。然而这门功夫最是忌讳女色,非……非童子之身不可练成,一旦破戒,浑身功力顷刻便会化为乌有,甚至还有可能造成终身伤残……”青衣少女脸色一沉,不待她说完,便已接口说道:“正因为此人不敢破戒,想吃却无法吃,这才导致内心失常,继而偷偷摸摸潜入青楼之中,用些稀奇古怪的花样来对待那些女子,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欲望。”
谢贻香恍然大悟,顿时烧起一头无明业火,对那吴盛西怒喝道:“你这畜生,跟我回刑捕房!”
吴盛西仿佛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自从那青衣少女现身后,便将全部精神集中在防备那青衣少女身上,始终用后背对着谢贻香。此刻听谢贻香动怒,他忍不住冷笑起来,说道:“刑捕房果然好大的气派,单凭这女子的几句话,便可以将我定罪了?”他这一开口,竟也是宏如金钟,声音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谢贻香毫不畏惧,当即踏上一步,说道:“你若是觉得冤枉,大可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倘若你找不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那我刑捕房自然有权依律问罪。”眼见雨水直往下浇,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朦胧中那吴盛西冷哼一声,身形猛然一动,平平往后飞出,竟用自己的后背向谢贻香猛撞过来。
谢贻香暗骂一声“找死”,一时间也顾不得衣衫尽湿,手中乱离自下而上劈出,招式甚是毒辣,就连眼前的雨水似乎也随着她这一刀从中分了开来。
谢贻香平生最得意的功夫,便是“离刀”和“乱刀”这两套刀法,乱者重形而招快,离者重意而招慢。此刻她使出的这招“儿女沾巾”,便是她“离刀”中的最后一招,取自“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这一首千古绝唱。顾名思义,此招一出,便是天涯永相隔,生死唯哭泣了。莫说是这吴盛西的金钟罩,就算是佛家名扬天下的“金刚不坏神功“,在此招之下,也绝不可能丝毫无损。
却听青衣少女叫道:“当心。”话音未落,那吴盛西陡然停下了身形,腰间微一发力,如弹簧似地向旁边弹出,竟是奔那秃顶老者而去,他之前以后背撞向谢贻香的举动,竟是诱敌的虚招。
原来这吴盛西早已看出在场的两名女子都是高手,唯有那秃顶老者疯疯癫癫,至始至终都站在原地。若是自己能将他擒下作为人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当此大雨之中,浑身冰冷之际,谢贻香盛怒之下出刀,竟没看破吴盛西的虚招。此刻她招式已老,情急之下也不及细想,急忙转动手腕,将乱离的劈势改为绞势,内力也随之从刀身上吐出。但见刀风过处,乱离竟将吴盛西那头披散的长发大半卷在了刀身之上,硬生生拉住他的去势。
这一阻隔,那青衣少女脚步一动,如电光般闪到那秃顶老者身边,收起手中的油纸伞,合拢成一条短棍,径直往吴盛西脸上疾刺下去隐约可见她那伞尖乌光闪烁,当中自是暗藏了锋刃。与此同时,她伸脚一勾,已将老者面前那张木桌踢到半空,在她头顶上高高飞起,却是因为收起了油伞,所以踢起木桌给自己遮雨。
眼见这青衣少女出手,吴盛西大惊之下,只得就地一滚,硬生生地把自己的头发崩断,挣脱了谢贻香的乱离。谢贻香挥刀扫开断发,却见那吴盛西已借势跃上了屋顶,发足向北面狂奔而去。
青衣少女却并没有追去,她微一犹豫,重新撑开了自己的油纸伞,脸色阴晴不定,自言自语道:“这场大雨倒来得真是时候。”谢贻香看得清楚,方才若非这青衣少女担心身上被雨淋湿,那吴盛西绝无逃脱的可能。眼见她高举起油伞罩在头顶,这才凌空跃起,毫不理会雨中的秃顶老者和自己,自顾自地往吴盛西逃走的方向飘然而去。
从那青衣少女收伞出招,到她开伞追敌,这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被她踢到半空遮雨的木桌此时才缓缓落下。谢贻香急忙抢上两步,将秃顶老者拉开,躲过了当头砸落的木桌。
那秃顶老者也不言语,脸上更不见丝毫的表情,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谢贻香将他推入屋檐下,见他毫发无损,不禁笑道:“看来事在人为,那些怪力乱神之事,大可不必太过在意。”
秃顶老者缓缓摇了摇头,似乎回复了些许神识,慢吞吞地说道:“多谢三小姐关怀,但老夫今日之局,早已是命中注定,谁都无法更改。”顿了一顿,他长叹了一声,又继续说道:“老夫自习得家师的一半本领,这才能预见未来之事。其实早在十多年前,我便已算出家师还会收一位关门弟子,继承他老人家另一半本事,那便是洞悉过去的能力。然而这世间自有他的规律,我和那师弟虽然素未谋面,冥冥中却早已相互牵制,绝不能共存于世上。如今我死期已至,我那位师弟,也终于可以脱离束缚,涉足凡尘,这倒也未必是件坏事。”
谢贻香心中正记挂着吴盛西和那青衣少女,哪有心思理会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当下她向那秃顶老者微一拱手,说道:“既然如此,还望多多保重,我这便跟上去看看。”说完,她也飞身跃起,往吴盛西和青衣少女离去的方向追去。
秃顶老者嘴里依然在喃喃自语,也不知说些什么。他眼见那张木桌歪倒在地上,便重新走进雨中,伸手要把那木桌扶起来。不料他这一扶却扶了个空那张木桌早已被摔得碎裂,咋眼看去却是完好无损老者握住桌角发力,却只有一小块轻飘飘的木板被他扳了下来,顿时失去了重心。
此时雨中地滑,老者这一踉跄,顺势便往后翻倒,后脑重重地磕在地上。那漫天雨水只管劈头盖脸地打落下来,径直往他口鼻中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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